才出了村外,冰冷的風和大雪便迎面颳來。
「好大的風雪…」夏實呼著白氣,一層薄薄的結界圍繞在身邊,微微抵擋些許刺骨的寒風。
『絲奈會讓小實暖暖的唷。』小小的白兔緊抱著她的脖子。
「嗯,謝謝妳呢。」摸摸式神的頭後四處張望著,「眼前都霧茫茫的…夏樂君,你看得清楚嗎?」
「唔...」走在夏實身後的夏樂努力想從呼嘯的風中聽清楚夏實的話。
「視線完全被雪阻擋了,再這樣下去會有迷路的危險的。」夏樂邊說邊加快腳步走到夏實身旁。
「先想好要怎麼解決這次的事件吧,還是不要漫無目的亂走比較好。」
「要不要先找找失蹤的村民呢?」夏實擔憂的抬眼看著灰濛濛的天空,「這種天氣...我很擔心會有傷亡...」
『夏實。』一直默默跟在兩人身後的柳月突然開口,袖口的花枝指著不遠處,『有生命的氣息...很微弱。』
「有可能是遇難的村民!」往柳月指的方向看去之後,雖然視線被雪遮蔽,夏樂還是示意夏實一起往前走。
不久之後,兩人發現了一隻掉在雪地裡的鞋子。
「夏樂君,你看!」在離鞋子不遠處的雪地裡,一個人正倒臥在那邊,看衣著大概是村子裡的村民,夏實見狀趕緊衝上去查看,「您還好嗎?!」
「看起來是因為失溫而昏迷了。」夏樂從背包裡拿出一件多準備的外套披到村民身上。
「阿夕。」夏樂召喚出夕鶇之後做出指示:「請你先幫忙找些柴火來。」
片刻後,村民身旁已經燃起了一小堆火。
像是感覺到周遭溫度的變化,村民緩緩睜開眼睛,語氣微弱地問:「我...怎麼會在這裡?發生什麼事了?」
「這裡是村外,我們是來救您的。」夏實拿出包包裡的保溫杯倒了些熱茶給對方取暖,「風雪太大,我們先送您回村裡好嗎?」在對方身邊安下了移動的陣法,握著水晶注入靈力。
「請務必小心啊...雪女大人...在發怒呢...」那人在被傳回村莊前,喃喃低語了幾句話。
「這不尋常的大雪果然是雪女造成的嗎...」夏樂看著快要熄滅的火焰。
「夏實,我們去找雪女吧?畢竟她是問題的癥結點。」
「雪女嗎…」夏實收拾了東西準備站起身,頸邊窩著的白兔卻突然拉緊她的髮,「絲奈…?」
『有東西。』花枝漫長,柳月緊盯著不遠處的雪丘,風雪益發狂暴了起來。
許多身影慢慢從雪地裡站起來。
刹那間,漫天的雪球和冰椎朝著他們的方向飛了過來!
『夏實夏樂!快後退!』
夏樂見狀反射性地拉住夏實往後退,同時迅速拿出了符咒開始詠唱,一道水的帳幕出現在兩人身前。與起同時,夕鶇則射出了數把小刀把冰錐擊落。
「怎麼回事?誰在攻擊我們?」夏樂看著無數砸在水幕上的雪球,連忙持續用靈力把水幕補強。
『吼嘎嘎嘎嘎嘎!』眼前巨大的雪堆發出怒吼,又是漫天飛舞的雪球撲面而來。
「奇怪,雪妖應該不是會主動攻擊的妖怪呀…」示意柳月上前支援,夏實吟唱起咒歌幫忙增強水幕,又降下防禦用的珠雨保護眾人的安全。
「風雪越來越大了…如果我想的沒錯,雪女可能就在附近了。」
「不會主動攻擊...如果說這些雪妖是在保護雪女呢?」一個念頭從夏樂腦海中閃過。
「夏實,我想雪女應該會在那裡。」夏樂指向雪球飛來的方向。「我們必須想辦法突破這些雪妖,或是不被察覺的繞過去。」
『帶他們先走吧,我來掩護。』柳月對夕鶇示意,環起手,無數尖銳的枝枒從雪地裡冒了出來,毫不留情的擊碎眼前的雪怪。
「夏樂君快走!」夏實揚手將身邊的結界範圍擴散,拉著夏樂從空隙處衝出重圍。
夕鶇看了柳月一眼後抽出雙劍:「跟好。」說完帶著夏樂和夏實衝向雪妖的方向,只要有雪妖試圖阻擋,都被夕鶇的劍斬碎。不久後,三人便成功踏入雪怪身後的區域。
「這是...」夏樂停下腳步,看著眼前巨大的枯樹,和站在枯樹前的白衣女子。
女子仰首似乎正望著枯樹出神,聽到夏樂出聲才轉過身。
『妾身的鏡子…被打破了…』雪白外掛下的黑瞳幽幽地望著他們,『打破了…妾身最心愛的鏡子啊…』
「小心!」強烈的風雪從女子腳下爆發,直直撲了過來,眾人被暴風刮得幾乎倒地,夏實連忙穩住結界,小臉因為靈力的快速流失而顯得有些蒼白。
夕鶇見狀舉起劍想衝上前,卻被夏樂拉住了。
「只要解決掉她就行了。」夕鶇皺眉看著夏樂。
「等等。」為了分散夏實的壓力,夏樂也開始對結界注入靈力,同時高聲大喊:「雪女啊! 我們並沒有看到妳的鏡子,請妳先冷靜點,我們沒有敵意!」
『打破了…打破了…』雪女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呢喃著,猛烈的攻勢也沒有絲毫停止的意思。
「這樣…不行呢…」因為夏樂的靈力加入使壓力稍稍減輕了些,夏實正思索著對策,頸邊的小白兔蹭了蹭她的臉頰。
『小實,雪女大人…在哭呢。』絲奈擔心的抬頭望著雪女的方向。
『她對我們沒有敵意喔…只是,太傷心所以聽不到我們說話呢。』
「太...傷心?」夏樂聽完絲奈的話之後,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開口:「雪女!我們願意想辦法幫助妳,請妳先停止攻擊吧!」
雪女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,但夏樂察覺到攻勢有減弱的跡象。
「幫...我?」雪女喃喃。
雪女茫然的看向一行人,『幫我…?』
強烈的攻擊漸漸停了下來,絲奈跳下夏實的肩膀,朝雪女又靠近了一點。
『雪女大人,為什麼在哭呢?』
雪女憂鬱的眼睛亮起一絲水霧似的光。
『妾身一直在等待…』她朝著前方伸出雪白的袖,像是在尋找著甚麼,『一直,在等著…』
我心愛的人啊…從此不再歸來…
風雪小了下來,細細的雪花就像是雪女的淚一般輕盈的飄落,透明而哀傷。
『他離去之前贈與妾身一面鏡子…』雪女露出恍惚卻美麗的笑容,『雕刻著高雅的百合花…非常美麗的鏡子…』
『但是被打破了…妾身心愛的鏡子…破碎了…』
夏樂看著雪女的表情,不知為何感到有些心痛:「妳一定很珍惜那面鏡子吧?」說著一步一步朝雪女走近。
夕鶇微微動了動但並沒有阻止夏樂的動作。
「等待著一個人的心情,從雀躍和期待,到失望和哀傷...我都知道的喔!」夏樂在雪女面前站定。
「我也在等一個人。」夏樂望著雪女的眼眸,臉上寫滿真誠:「雖然等待是種煎熬,但我始終懷抱希望,堅信會有再見面的一天的...」
『會再見面嗎…』雪女的視線定焦在越來越靠近的少年身上,漾起溫柔的笑容。
『是啊,總有一天會再相見的,妾身一直懷抱希望,耐心等待著…』
話語停頓了一下,雪女卻突然變了臉色,
『可是,妾身的鏡子被打破了…信物已碎,妾身的良人怎能與妾身相認呢…』
幽幽的黑瞳浮現出冰冷冷的憤怒,『不知何來,打破妾身珍貴之物的無理之人…』
不可原諒。
「夏樂君!危險!」
下一秒,更加強烈的風雪自雪女腳下爆發,直直撲向他們。
離雪女只有數步之遠的夏樂被雪女的攻擊從正面掃到,身體像斷線風箏似的飛了出去,重重落在夏實身旁的雪地上。
「夏樂!」夕鶇變了臉色急掠上前查看。
「我沒事。」夏樂扶著頭坐起:「我有事先準備自動觸發的防禦符。」
「怒氣和哀傷讓她迷失了。看來,是無法和她溝通了...」語氣說不出的落寞。
「夏樂君!沒事吧?」夏實撒出符紙穩定住結界後焦急的上前確認少年的狀況。
「真的不能跟她溝通嗎…」冰藍的眸閃過一絲不忍,「我實在不想攻擊她啊…」
雪女長長的白髮被狂風吹得狂亂,瞳孔失去了焦點,只餘下憤怒和哀傷。
『不可原諒…打破妾身心愛鏡子的可惡之人…』
無數尖銳的冰椎從雪女身邊浮現,眼看就要襲來…
『快住手吧。』木蘭花枝漫長,柳月突然出現擋在眾人前方。
『您身為西山的守護者,卻因為悲傷失去理智,遷怒於毫無關係的人類,這樣太難看了。』
「柳月!都什麼時候了…」
雪女卻茫然地放下即將攻擊的手,『妾身…妾身…』
『我們會幫您尋找破碎的鏡子,』柳月緩下語氣,『請您暫且停下您的怒氣,先把鏡子找回來要緊,那是您非常珍視的東西吧?』
『找回來…』雪女喃喃重複著花妖的話語,又漾起恍惚的笑,『妾身心愛的人贈與妾身的鏡子…得…找回來啊…』
雪女的話才說完,一陣狂風再度撲面而來,暫時遮蔽了眾人的視線,等風雪稍歇,雪女卻已經消失了。
「她走了...」夏樂暗暗鬆了一口氣,畢竟自己也實在不想攻擊她。
「那面鏡子對她來說,是與思念之人相認所必須之物,夏實,我們一起試著幫她尋找吧?或許這樣可以平撫她躁動且哀傷的心...」夏樂看著雪女消失的地方,下定了決心。
「阿夕,我想拜託你一件事...」
聽完夏樂的要求之後,夕鶇的身形消失在一道閃光裡,取而代的是一隻藍紫色的鳥兒,正振翅飛向空中。
「我拜託阿夕從空中幫我們找找看有沒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。」夏樂對著夏實和柳月解釋。
「他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。」
不久之後,夕鶇便回到三人眼前,重新化為人形後,他指著枯樹左方:「那裡有一絲不尋常的妖力波動...從空中看下去只能看到一座破舊的祠堂,但感官好像被什麼給遮蔽了。」
「夏樂君,我們去看看吧?」夏實抱著絲奈站起來,「那個祠堂裡說不定有甚麼東西…」
收拾了物品,一群人繞過枯樹,在深及小腿的冰雪中又走了好一陣子,眼前赫然出現一個半埋在雪堆裡,殘破不堪的小祠堂。
『有結界的波動,』柳月提醒眾人,花枝警戒的從袖裡探出,『跟雪女有著相似的味道,請小心。』
此時,夏樂瞥見祠堂中間有一個破舊的木製小拉門,走上前小心翼翼地伸手把它拉開,期待著能找到--
裡面是空的。
「什麼...都沒有。」夏樂不死心地再三檢查,卻什麼也沒發現,和一般的祠堂沒什麼不同。
「現在該怎麼辦?看來鏡子不在這裡...」夏樂搖搖頭。
「不,」夕鶇上前一步,用肯定的語氣強調:「的確有雪女的氣息。也許是有東西被隱藏起來了。」
「聽說,有靈氣的物品會自動形成屏障保護自身不受損害呢。」夏實幫忙著四處探查,「若是雪女最貼身的鏡子,說不定也形成了結界…」
想了想,夏實掏出小瓶滴了幾滴水珠在雪地上,又喃喃唱了幾句咒歌,水珠落地發出銀藍的光芒之後就散去了。
「這個是探勘的術法,會指出不尋常之物。」
眾人站在祠堂前屏息等待,片刻之後,夏樂注意到祠堂一角的空氣出現擾動,細看之後果然發現了淡到幾乎看不見的結界。
「找到了!」夏樂抽出符咒念起咒文,結界開始被水藍色的光掩蓋,不一會兒就被溶解在空氣中,再不復見。
而靜靜躺在結界中心的,是兩塊沾滿灰塵的碎片。
「是鏡子的碎片…」夏實謹慎的放出術法查看了一下,便大膽地伸手打算撿起來。
「夏實,小心點…」夏樂見狀也趕緊伸手,兩個人的指尖同時觸碰到了那冰冷的鏡片。
冰冷刺骨。
不屬於自己的心情洶湧而來。
踏著剛落下的細雪,她拉著他的手,滿腔的話想說卻無從開口,似乎再多的話語都無法解釋她心中的不捨。
『我答應妳,我一定會回來…』男人慎重的將鏡子置於她的掌心。
『相信我。』
『我相信你。』
仰起頭,她露出美得令人窒息的笑容,帶淚的。
『等我回來。』
『嗯。』
我會,一直一直等待著你的。
眼前的畫面突然模糊起來,轉眼赫然又是不同的景象。
在那之後又過了多久了呢...
鏡子裡的容貌美麗依舊,但她知道,那只是表面的假象罷了,回望的只是一個空殼,內容物早已不復存在了...
越來越常坐在鏡子前了...
「妳的眼睛好美啊!」他的話語聲迴盪。
那雙空洞的眼睛是誰的呢?
「等我回來。」
明明答應了的
找不到,找不到!
唯一僅存的聯繫,僅存的念想依託,我的鏡子不見了!!
支撐著空殼的支架轟然倒塌,整個世界分崩離析。
我一直,一直在等你的啊...
「嗚…」感受著碎片裡所蘊含的思念,夏實摀著嘴,淚水卻不禁滑下臉頰。
「雪女她…一定很寂寞吧…」少女取出手帕,動作輕柔的將碎片小心地包起來,「卻只能憑藉著一面鏡子思念愛人,只能痴痴的等著他回來…」
把指間抽離碎片後,夏樂站在一旁久久不發一語。
「夏樂?」夕鶇察覺到夏樂的沉默,忍不住出聲叫喚。
「我沒事。」夏樂語氣平淡地回應,很快地轉過身走出祠堂。
等餘下的眾人也走出祠堂後,夏樂用與平常無異的表情說道:「我在來時的村莊有聽到一個傳說,這座山的山腳下有一個鏡湖,只要村裡的人想為雪女送上供品,都會把東西投入湖裡,我們也趕快去把鏡子還給她吧!」
「……」看著夏樂心事重重的樣子,夏實似乎想說點甚麼,卻只能沉默地跟著走出祠堂。
往回走了好一陣子之後,終於看到前方那片奇異的,即是在如此寒冬也沒有結冰的鏡湖。
「將鏡子投入湖中,就能還給雪女了嗎?」
夏實向前走近湖邊,拿出包著碎片的手帕,對著站在後方的夏樂微笑。
「來吧夏樂君,一起把她的思念,還給她吧。」
夏樂沉默地走上前,和夏實一起並肩站在湖畔。
舉起手後,夏樂卻遲疑了,彷若手指凍結般在空中停下動作。
不過這只發生在數秒之間,很快地夏樂便若無其事地把夏實掌心的手帕打開,露出包裹其中的兩片碎片。
碎片映著湖面的波光閃爍著炫目的光彩,幾乎令人無法直視。
「夏樂君,你知道有關鏡子的傳說嗎?」
見身邊的伙伴投來疑惑的眼神,少女繼續說著。
「鏡子的破碎代表著一種徵兆,而碎片的數量不同也有著不同的涵義呢。據說,若是鏡子碎成七片…」
少女的眼神望向湖面,帶著模糊的感傷和無奈。
「就是,再也不會相見的意思。」
夏樂聽了身體一震,接著別開眼低聲反問:「...是嗎?」
雖然面色如常,但他的語調卻洩漏出內心的不平靜。
「那也太可憐了...」夏樂盯著廣闊的湖面呢喃。
「是啊…是很可憐…」望著少年的側臉,夏實遲疑了一會兒,輕輕握住夏樂的手。
「但是夏樂君,就算這一世無法相見,思念的心情卻是永恆的。」
拿起一片碎片放入夏樂的掌心,「雪女的思念,不就留在這個鏡子裡,過了這麼久還是念念不忘嗎?」
少女揚起堅強的笑容。
「總有一天,一定能夠再見的。」
掌中碎片的冰涼感讓夏樂從對著湖面的凝視中回過神來,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去,卻正好對上夏實的笑容,與此同時,他亦感覺到了對方的手傳遞過來的溫度。
好溫暖...
他不由自主地握緊夏實的手,「啊啊...總有一天會再見的。在那之前...」
他停頓了一下,緩緩對夏實露出笑容:「繼續懷抱希望等待,也是不錯的選擇。」
『夏樂哥哥終於笑了呢!』跳上少年的肩,絲奈蹭了蹭他的臉頰,『只要相信,會再見到的唷。』
「好了,我們快把碎片還給雪女吧。」同樣握緊夏樂的手,夏實漾起笑容,「希望她能順利找回剩下的鏡子,還有回憶…對她來說,是很珍貴的東西呢。」
「恩,是啊。」兩人一同舉起手,將碎片扔向湖的中心。
一道優美的拋物線劃過,伴隨著撲通撲通的聲響,水面綻開了兩道漣漪。
「回去吧。」等湖面恢復平靜之後,夏樂帶著笑容開口。
「嗯,走吧。」相視而笑,兩人一同邁向回村莊的路途。
湖岸遠處,白衣女子掠過粼粼湖水,踏浪而立,遙望著少年少女有說有笑的背影。
相隔太遠無法看到外褂下的容顏,只看到嘴角一抹溫柔的微笑。
『謝謝你們。』彷彿這麼說著,雪女揚起雪白外褂,瞬間就消失無蹤了。
少年和少女同時回過頭,看著空無一人的湖岸。
「你有感覺到...」
「我剛才好像...」
兩人同時開口,卻又雙雙停住。
沒有說出口的話語藉由微笑互相傳遞。
「啊!風雪變小了呢..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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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官方任務連結* (含終章劇情)
「視線完全被雪阻擋了,再這樣下去會有迷路的危險的。」夏樂邊說邊加快腳步走到夏實身旁。
「先想好要怎麼解決這次的事件吧,還是不要漫無目的亂走比較好。」
「要不要先找找失蹤的村民呢?」夏實擔憂的抬眼看著灰濛濛的天空,「這種天氣...我很擔心會有傷亡...」
『夏實。』一直默默跟在兩人身後的柳月突然開口,袖口的花枝指著不遠處,『有生命的氣息...很微弱。』
「有可能是遇難的村民!」往柳月指的方向看去之後,雖然視線被雪遮蔽,夏樂還是示意夏實一起往前走。
不久之後,兩人發現了一隻掉在雪地裡的鞋子。
「夏樂君,你看!」在離鞋子不遠處的雪地裡,一個人正倒臥在那邊,看衣著大概是村子裡的村民,夏實見狀趕緊衝上去查看,「您還好嗎?!」
「看起來是因為失溫而昏迷了。」夏樂從背包裡拿出一件多準備的外套披到村民身上。
「阿夕。」夏樂召喚出夕鶇之後做出指示:「請你先幫忙找些柴火來。」
片刻後,村民身旁已經燃起了一小堆火。
像是感覺到周遭溫度的變化,村民緩緩睜開眼睛,語氣微弱地問:「我...怎麼會在這裡?發生什麼事了?」
「這裡是村外,我們是來救您的。」夏實拿出包包裡的保溫杯倒了些熱茶給對方取暖,「風雪太大,我們先送您回村裡好嗎?」在對方身邊安下了移動的陣法,握著水晶注入靈力。
「請務必小心啊...雪女大人...在發怒呢...」那人在被傳回村莊前,喃喃低語了幾句話。
「這不尋常的大雪果然是雪女造成的嗎...」夏樂看著快要熄滅的火焰。
「夏實,我們去找雪女吧?畢竟她是問題的癥結點。」
「雪女嗎…」夏實收拾了東西準備站起身,頸邊窩著的白兔卻突然拉緊她的髮,「絲奈…?」
『有東西。』花枝漫長,柳月緊盯著不遠處的雪丘,風雪益發狂暴了起來。
許多身影慢慢從雪地裡站起來。
刹那間,漫天的雪球和冰椎朝著他們的方向飛了過來!
『夏實夏樂!快後退!』
夏樂見狀反射性地拉住夏實往後退,同時迅速拿出了符咒開始詠唱,一道水的帳幕出現在兩人身前。與起同時,夕鶇則射出了數把小刀把冰錐擊落。
「怎麼回事?誰在攻擊我們?」夏樂看著無數砸在水幕上的雪球,連忙持續用靈力把水幕補強。
『吼嘎嘎嘎嘎嘎!』眼前巨大的雪堆發出怒吼,又是漫天飛舞的雪球撲面而來。
「奇怪,雪妖應該不是會主動攻擊的妖怪呀…」示意柳月上前支援,夏實吟唱起咒歌幫忙增強水幕,又降下防禦用的珠雨保護眾人的安全。
「風雪越來越大了…如果我想的沒錯,雪女可能就在附近了。」
「不會主動攻擊...如果說這些雪妖是在保護雪女呢?」一個念頭從夏樂腦海中閃過。
「夏實,我想雪女應該會在那裡。」夏樂指向雪球飛來的方向。「我們必須想辦法突破這些雪妖,或是不被察覺的繞過去。」
『帶他們先走吧,我來掩護。』柳月對夕鶇示意,環起手,無數尖銳的枝枒從雪地裡冒了出來,毫不留情的擊碎眼前的雪怪。
「夏樂君快走!」夏實揚手將身邊的結界範圍擴散,拉著夏樂從空隙處衝出重圍。
夕鶇看了柳月一眼後抽出雙劍:「跟好。」說完帶著夏樂和夏實衝向雪妖的方向,只要有雪妖試圖阻擋,都被夕鶇的劍斬碎。不久後,三人便成功踏入雪怪身後的區域。
「這是...」夏樂停下腳步,看著眼前巨大的枯樹,和站在枯樹前的白衣女子。
女子仰首似乎正望著枯樹出神,聽到夏樂出聲才轉過身。
『妾身的鏡子…被打破了…』雪白外掛下的黑瞳幽幽地望著他們,『打破了…妾身最心愛的鏡子啊…』
「小心!」強烈的風雪從女子腳下爆發,直直撲了過來,眾人被暴風刮得幾乎倒地,夏實連忙穩住結界,小臉因為靈力的快速流失而顯得有些蒼白。
夕鶇見狀舉起劍想衝上前,卻被夏樂拉住了。
「只要解決掉她就行了。」夕鶇皺眉看著夏樂。
「等等。」為了分散夏實的壓力,夏樂也開始對結界注入靈力,同時高聲大喊:「雪女啊! 我們並沒有看到妳的鏡子,請妳先冷靜點,我們沒有敵意!」
『打破了…打破了…』雪女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呢喃著,猛烈的攻勢也沒有絲毫停止的意思。
「這樣…不行呢…」因為夏樂的靈力加入使壓力稍稍減輕了些,夏實正思索著對策,頸邊的小白兔蹭了蹭她的臉頰。
『小實,雪女大人…在哭呢。』絲奈擔心的抬頭望著雪女的方向。
『她對我們沒有敵意喔…只是,太傷心所以聽不到我們說話呢。』
「太...傷心?」夏樂聽完絲奈的話之後,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開口:「雪女!我們願意想辦法幫助妳,請妳先停止攻擊吧!」
雪女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,但夏樂察覺到攻勢有減弱的跡象。
「幫...我?」雪女喃喃。
雪女茫然的看向一行人,『幫我…?』
強烈的攻擊漸漸停了下來,絲奈跳下夏實的肩膀,朝雪女又靠近了一點。
『雪女大人,為什麼在哭呢?』
雪女憂鬱的眼睛亮起一絲水霧似的光。
『妾身一直在等待…』她朝著前方伸出雪白的袖,像是在尋找著甚麼,『一直,在等著…』
我心愛的人啊…從此不再歸來…
風雪小了下來,細細的雪花就像是雪女的淚一般輕盈的飄落,透明而哀傷。
『他離去之前贈與妾身一面鏡子…』雪女露出恍惚卻美麗的笑容,『雕刻著高雅的百合花…非常美麗的鏡子…』
『但是被打破了…妾身心愛的鏡子…破碎了…』
夏樂看著雪女的表情,不知為何感到有些心痛:「妳一定很珍惜那面鏡子吧?」說著一步一步朝雪女走近。
夕鶇微微動了動但並沒有阻止夏樂的動作。
「等待著一個人的心情,從雀躍和期待,到失望和哀傷...我都知道的喔!」夏樂在雪女面前站定。
「我也在等一個人。」夏樂望著雪女的眼眸,臉上寫滿真誠:「雖然等待是種煎熬,但我始終懷抱希望,堅信會有再見面的一天的...」
『會再見面嗎…』雪女的視線定焦在越來越靠近的少年身上,漾起溫柔的笑容。
『是啊,總有一天會再相見的,妾身一直懷抱希望,耐心等待著…』
話語停頓了一下,雪女卻突然變了臉色,
『可是,妾身的鏡子被打破了…信物已碎,妾身的良人怎能與妾身相認呢…』
幽幽的黑瞳浮現出冰冷冷的憤怒,『不知何來,打破妾身珍貴之物的無理之人…』
不可原諒。
「夏樂君!危險!」
下一秒,更加強烈的風雪自雪女腳下爆發,直直撲向他們。
離雪女只有數步之遠的夏樂被雪女的攻擊從正面掃到,身體像斷線風箏似的飛了出去,重重落在夏實身旁的雪地上。
「夏樂!」夕鶇變了臉色急掠上前查看。
「我沒事。」夏樂扶著頭坐起:「我有事先準備自動觸發的防禦符。」
「怒氣和哀傷讓她迷失了。看來,是無法和她溝通了...」語氣說不出的落寞。
「夏樂君!沒事吧?」夏實撒出符紙穩定住結界後焦急的上前確認少年的狀況。
「真的不能跟她溝通嗎…」冰藍的眸閃過一絲不忍,「我實在不想攻擊她啊…」
雪女長長的白髮被狂風吹得狂亂,瞳孔失去了焦點,只餘下憤怒和哀傷。
『不可原諒…打破妾身心愛鏡子的可惡之人…』
無數尖銳的冰椎從雪女身邊浮現,眼看就要襲來…
『快住手吧。』木蘭花枝漫長,柳月突然出現擋在眾人前方。
『您身為西山的守護者,卻因為悲傷失去理智,遷怒於毫無關係的人類,這樣太難看了。』
「柳月!都什麼時候了…」
雪女卻茫然地放下即將攻擊的手,『妾身…妾身…』
『我們會幫您尋找破碎的鏡子,』柳月緩下語氣,『請您暫且停下您的怒氣,先把鏡子找回來要緊,那是您非常珍視的東西吧?』
『找回來…』雪女喃喃重複著花妖的話語,又漾起恍惚的笑,『妾身心愛的人贈與妾身的鏡子…得…找回來啊…』
雪女的話才說完,一陣狂風再度撲面而來,暫時遮蔽了眾人的視線,等風雪稍歇,雪女卻已經消失了。
「她走了...」夏樂暗暗鬆了一口氣,畢竟自己也實在不想攻擊她。
「那面鏡子對她來說,是與思念之人相認所必須之物,夏實,我們一起試著幫她尋找吧?或許這樣可以平撫她躁動且哀傷的心...」夏樂看著雪女消失的地方,下定了決心。
「阿夕,我想拜託你一件事...」
聽完夏樂的要求之後,夕鶇的身形消失在一道閃光裡,取而代的是一隻藍紫色的鳥兒,正振翅飛向空中。
「我拜託阿夕從空中幫我們找找看有沒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。」夏樂對著夏實和柳月解釋。
「他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。」
不久之後,夕鶇便回到三人眼前,重新化為人形後,他指著枯樹左方:「那裡有一絲不尋常的妖力波動...從空中看下去只能看到一座破舊的祠堂,但感官好像被什麼給遮蔽了。」
「夏樂君,我們去看看吧?」夏實抱著絲奈站起來,「那個祠堂裡說不定有甚麼東西…」
收拾了物品,一群人繞過枯樹,在深及小腿的冰雪中又走了好一陣子,眼前赫然出現一個半埋在雪堆裡,殘破不堪的小祠堂。
『有結界的波動,』柳月提醒眾人,花枝警戒的從袖裡探出,『跟雪女有著相似的味道,請小心。』
此時,夏樂瞥見祠堂中間有一個破舊的木製小拉門,走上前小心翼翼地伸手把它拉開,期待著能找到--
裡面是空的。
「什麼...都沒有。」夏樂不死心地再三檢查,卻什麼也沒發現,和一般的祠堂沒什麼不同。
「現在該怎麼辦?看來鏡子不在這裡...」夏樂搖搖頭。
「不,」夕鶇上前一步,用肯定的語氣強調:「的確有雪女的氣息。也許是有東西被隱藏起來了。」
「聽說,有靈氣的物品會自動形成屏障保護自身不受損害呢。」夏實幫忙著四處探查,「若是雪女最貼身的鏡子,說不定也形成了結界…」
想了想,夏實掏出小瓶滴了幾滴水珠在雪地上,又喃喃唱了幾句咒歌,水珠落地發出銀藍的光芒之後就散去了。
「這個是探勘的術法,會指出不尋常之物。」
眾人站在祠堂前屏息等待,片刻之後,夏樂注意到祠堂一角的空氣出現擾動,細看之後果然發現了淡到幾乎看不見的結界。
「找到了!」夏樂抽出符咒念起咒文,結界開始被水藍色的光掩蓋,不一會兒就被溶解在空氣中,再不復見。
而靜靜躺在結界中心的,是兩塊沾滿灰塵的碎片。
「是鏡子的碎片…」夏實謹慎的放出術法查看了一下,便大膽地伸手打算撿起來。
「夏實,小心點…」夏樂見狀也趕緊伸手,兩個人的指尖同時觸碰到了那冰冷的鏡片。
冰冷刺骨。
不屬於自己的心情洶湧而來。
踏著剛落下的細雪,她拉著他的手,滿腔的話想說卻無從開口,似乎再多的話語都無法解釋她心中的不捨。
『我答應妳,我一定會回來…』男人慎重的將鏡子置於她的掌心。
『相信我。』
『我相信你。』
仰起頭,她露出美得令人窒息的笑容,帶淚的。
『等我回來。』
『嗯。』
我會,一直一直等待著你的。
眼前的畫面突然模糊起來,轉眼赫然又是不同的景象。
在那之後又過了多久了呢...
鏡子裡的容貌美麗依舊,但她知道,那只是表面的假象罷了,回望的只是一個空殼,內容物早已不復存在了...
越來越常坐在鏡子前了...
「妳的眼睛好美啊!」他的話語聲迴盪。
那雙空洞的眼睛是誰的呢?
「等我回來。」
明明答應了的
找不到,找不到!
唯一僅存的聯繫,僅存的念想依託,我的鏡子不見了!!
支撐著空殼的支架轟然倒塌,整個世界分崩離析。
我一直,一直在等你的啊...
「嗚…」感受著碎片裡所蘊含的思念,夏實摀著嘴,淚水卻不禁滑下臉頰。
「雪女她…一定很寂寞吧…」少女取出手帕,動作輕柔的將碎片小心地包起來,「卻只能憑藉著一面鏡子思念愛人,只能痴痴的等著他回來…」
把指間抽離碎片後,夏樂站在一旁久久不發一語。
「夏樂?」夕鶇察覺到夏樂的沉默,忍不住出聲叫喚。
「我沒事。」夏樂語氣平淡地回應,很快地轉過身走出祠堂。
等餘下的眾人也走出祠堂後,夏樂用與平常無異的表情說道:「我在來時的村莊有聽到一個傳說,這座山的山腳下有一個鏡湖,只要村裡的人想為雪女送上供品,都會把東西投入湖裡,我們也趕快去把鏡子還給她吧!」
「……」看著夏樂心事重重的樣子,夏實似乎想說點甚麼,卻只能沉默地跟著走出祠堂。
往回走了好一陣子之後,終於看到前方那片奇異的,即是在如此寒冬也沒有結冰的鏡湖。
「將鏡子投入湖中,就能還給雪女了嗎?」
夏實向前走近湖邊,拿出包著碎片的手帕,對著站在後方的夏樂微笑。
「來吧夏樂君,一起把她的思念,還給她吧。」
夏樂沉默地走上前,和夏實一起並肩站在湖畔。
舉起手後,夏樂卻遲疑了,彷若手指凍結般在空中停下動作。
不過這只發生在數秒之間,很快地夏樂便若無其事地把夏實掌心的手帕打開,露出包裹其中的兩片碎片。
碎片映著湖面的波光閃爍著炫目的光彩,幾乎令人無法直視。
「夏樂君,你知道有關鏡子的傳說嗎?」
見身邊的伙伴投來疑惑的眼神,少女繼續說著。
「鏡子的破碎代表著一種徵兆,而碎片的數量不同也有著不同的涵義呢。據說,若是鏡子碎成七片…」
少女的眼神望向湖面,帶著模糊的感傷和無奈。
「就是,再也不會相見的意思。」
夏樂聽了身體一震,接著別開眼低聲反問:「...是嗎?」
雖然面色如常,但他的語調卻洩漏出內心的不平靜。
「那也太可憐了...」夏樂盯著廣闊的湖面呢喃。
「是啊…是很可憐…」望著少年的側臉,夏實遲疑了一會兒,輕輕握住夏樂的手。
「但是夏樂君,就算這一世無法相見,思念的心情卻是永恆的。」
拿起一片碎片放入夏樂的掌心,「雪女的思念,不就留在這個鏡子裡,過了這麼久還是念念不忘嗎?」
少女揚起堅強的笑容。
「總有一天,一定能夠再見的。」
掌中碎片的冰涼感讓夏樂從對著湖面的凝視中回過神來,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去,卻正好對上夏實的笑容,與此同時,他亦感覺到了對方的手傳遞過來的溫度。
好溫暖...
他不由自主地握緊夏實的手,「啊啊...總有一天會再見的。在那之前...」
他停頓了一下,緩緩對夏實露出笑容:「繼續懷抱希望等待,也是不錯的選擇。」
『夏樂哥哥終於笑了呢!』跳上少年的肩,絲奈蹭了蹭他的臉頰,『只要相信,會再見到的唷。』
「好了,我們快把碎片還給雪女吧。」同樣握緊夏樂的手,夏實漾起笑容,「希望她能順利找回剩下的鏡子,還有回憶…對她來說,是很珍貴的東西呢。」
「恩,是啊。」兩人一同舉起手,將碎片扔向湖的中心。
一道優美的拋物線劃過,伴隨著撲通撲通的聲響,水面綻開了兩道漣漪。
「回去吧。」等湖面恢復平靜之後,夏樂帶著笑容開口。
「嗯,走吧。」相視而笑,兩人一同邁向回村莊的路途。
湖岸遠處,白衣女子掠過粼粼湖水,踏浪而立,遙望著少年少女有說有笑的背影。
相隔太遠無法看到外褂下的容顏,只看到嘴角一抹溫柔的微笑。
『謝謝你們。』彷彿這麼說著,雪女揚起雪白外褂,瞬間就消失無蹤了。
少年和少女同時回過頭,看著空無一人的湖岸。
「你有感覺到...」
「我剛才好像...」
兩人同時開口,卻又雙雙停住。
沒有說出口的話語藉由微笑互相傳遞。
「啊!風雪變小了呢..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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