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樂在黑暗中驚醒。
頭頂上有聲響。他反射性地抬眼望去,視線隨著聲響在天花板游移。
是誰?又或者…是什麼?
他墊著腳尖走上階梯。
樓梯間的小夜燈亮著慘澹的光,四周的溫度明顯比方才低了許多。
他睜大眼睛想看透走廊盡頭濃重的黑暗,卻無法忽略那陣細碎的腳步聲……
***
「你就是陰陽師?」
男人上下打量著夏樂,目光透露出懷疑和不易察覺的輕蔑。
「是的,我的名字是小松夏樂。」夏樂微微鞠躬。
「啊啦,沒想到是這麼一個可愛的男孩子!」男人身旁的女子開口,語氣熱切地邀請:「快進來吧!」
「那就打擾了。」
客廳裡,夏樂看著對桌的江藤夫婦,靜等對方開口。
「是這樣的…」江藤太太扭著手:「我們,我是說我,看見千奈在動…」
「千奈?」夏樂把目光轉向在一旁不發一語的男主人。
大概是察覺妻子的語意不明,江藤先生接口:「是我們已經放到廟裡的人偶。每每把它送到那裡,隔幾日它又會出現在家門口,或是窗戶前…」
「我、我們一開始以為是誰的惡作劇,」江藤太太顫抖著喃喃:「所以就把千奈收進盒子再放到櫥櫃裡,想說改天送到孤兒院還是哪個慈善團體去。結果、結果前天晚上…我看到千奈出現在走廊上。」
「它、它在動…它在動…」
***
「你就先住在這裡吧。」江藤先生領著夏樂到一樓走廊盡頭的客房。
「我和我太太住在二樓,有事再叫我們,我要先去照顧她了。」
講完事情的經過之後,女主人的臉色白得可怕,已經被丈夫攙扶著回房休息了。
「江藤先生,」夏樂開口:「那個叫千奈的人偶,我想先看看。」
「我把它放在一個上鎖的木箱裡,箱子在樓梯下,你自己去看吧。」遞給夏樂一支鑰匙後就離開了。
***
夏樂小心地把箱子拉出樓梯間,用鑰匙把鎖打開。
「這是…」
躺在箱子裡的是一個提線木偶。
木偶的關節折成詭異的角度,臉上的漆已經磨損大半,只能依稀看見兩顆黑黑的眼睛,和小小的、紅色的嘴唇。
「阿夕,你有感覺到什麼嗎?」
夏樂看向一旁的式神。他從進到這個屋子以後就沒有離開過夏樂,江藤夫婦的敘述當然全聽見了。
「有怨氣。」夕鶇掃視木偶,「不過比我想像的微弱。」
夏樂把木偶捧出箱子,拿起十字型的握把。
人偶在夏樂的操作下站了起來,四肢被線牽引著。
舉起手。放下腳。舉起腳。放下手。
「跟一般的提線人偶沒什麼不同啊…」夏樂仔細打量著人偶的動作。
「用淨化咒淨化一下,我們就回去吧。」
「阿夕?」夏樂從式神的嗓音聽出一絲緊張。
「我不喜歡這裡。」
「這樣啊。」夏樂把木偶放回箱子裡,抬頭往樓梯上看去。
樓上很安靜,江藤夫婦大概已經歇息了吧……
***
斜陽照進庭院,植物和盆栽伸出長短不一的影子。
千奈被放在陣的中心。
夏樂瞥了一眼手錶,下午四點半。
選擇在庭院舉行淨化儀式,除了想藉助陽光之外,還考量了盡量離開房子主體,以降低受到影響的可能性。
回想過一遍練習過的步驟後,夏樂開始把靈力注入畫在地上的陣,同時詠唱著淨化咒。
陣微微發出亮光,一絲灰黑色的煙從千奈躺著的地方竄出。
「是怨氣。」夕鶇旁觀著整個儀式,看著那絲晦暗消失在空氣中。
夏樂停下詠唱。
「成功了嗎?」
夏樂踏進陣裡,彎身拾起千奈。
「怎麼了?」夕鶇查覺到夏樂身體一僵。
「沒事。」夏樂看著冒出的鮮紅血液:「手指不小心被提線割傷了。」
千奈睜著殘缺的眼,手腳隨著風來回擺盪,看起來像在跳著舞。
「這樣應該就可以了。」
人偶身上已經感覺不到怨氣了。
「我們走吧。回公會。」夕鶇走上前。
「再等等,」夏樂回過頭看著身後籠罩在夕陽中的建築物:「今天晚上先住在這裡,確定事件已經完全解決了吧。」
闔上箱蓋前,千奈嘴角邊的,是笑意嗎?
大概是自己的錯覺吧…